回顾一下：二里头考古发现与夏朝的历史记载不一致，甲骨文显示，夏朝的名字可能是个误会？

2022年，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研究成果正式公布，为这个持续了二十多年的研究项目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
根据报告，河南偃师的二里头遗址被认为是夏朝的都城斟鄩，并提供了很多证据来支持这一观点。在引用文献时，提到了《逸周书》中的“从洛水到伊水，居于阳地，这就是夏朝的居所”，以及《国语》中的“以前伊洛河水干涸了，夏朝也就灭亡了”，还有《战国策》中的“夏桀的国家，左边是天门的北边，右边是天溪的南边，卢山、峄山在它的北面，伊水、洛水从它的南面流出”。

二里头遗址的位置刚好符合古书上描述的区域，所以人们认为二里头可能就是古文中所说的斟鄩。

然而，报告里有几个部分让人感觉不太明白。

报告中提到了《竹书纪年》里的记载：“太康住在斟鄩，羿也住过那里，后来桀也住在那里”。这说明斟鄩曾是夏朝早期（包括太康和仲康时期）以及夏朝末期（夏桀统治时期）的都城。另外，二里头遗址展示了从一期到四期的文化层，说明这个遗址存在了很长时间。然而，后面又提到，二里头一期的文化并不是最早的夏文化，而是指出夏朝开始于公元前2070年。

大家都知道，二里头文化一期的年代最早只能推到公元前1750年，这比夏朝的开始晚了320年。太康在大禹时代算起，最多也只能算第三代君主。因此，古本《竹书纪年》的记载和二里头考古发现之间出现了矛盾。可能是因为《竹书纪年》的记录有误，导致太康的斟鄩不在二里头；也可能是二里头的考古结论有误，使其并非夏朝中晚期的都邑，而是属于整个夏朝时期。

在夏商周断代工程报告中提到的《逸周书》和《国语》等书籍，只说明了夏朝与伊洛河流域有联系，但并没有明确指出夏朝都城的确切位置。然而，《左传》这本书虽然没有被引用，却清楚地记载了“成王将叔虞封在山西，建立了后来称为晋国的唐国”，并提到这个地方是夏朝的遗址。另外，《尚书》这部同样未被引用的重要史书也明确记载了“夏桀定都于安邑（现今山西运城夏县一带）”。

夏墟指的是夏朝的遗迹，也就是夏朝都城的残迹。这与后来的殷墟称谓相同。尽管殷墟是在1928年才开始进行考古发掘，但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楚汉时期，人们就已经知道它位于洹水以南。《史记》中曾记载：“章邯派人见项羽……项羽于是和约在洹水南的殷墟上。”

根据古文献的记载，关于夏朝都城的位置，有两种不同的说法：一种认为在晋南，另一种认为在豫西。然而，工程报告在研究中完全忽略了《左传》和《尚书》这两部重要文献，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引用夏都位于晋南的相关记载。这就容易让人误解，以为古人普遍认为夏都就在伊洛一带。

第三，虽然古人对夏朝都城的具体位置有不同意见，但大家一致认为商汤通过暴力手段消灭了夏朝。例如，《吕氏春秋》记载：“殷汤良车七十乘，必死六千人，以戊子战於郕，桀既奔走。”《史记》中也提到：“汤遂率兵以伐夏桀，桀走鸣条。”《墨子》还特别指出，在攻城之前，“融隆（降）火于夏之城间西北之隅”。

二里头遗址从早期到晚期，一直保持着连贯的发展轨迹，没有发现任何外来势力暴力入侵的痕迹。而且，二里头的地理位置也不符合商汤讨伐夏朝时的行军路线，当时商汤是从东往西进入的，而二里头的位置并不相符。

所以，考古学家在二里头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，证明夏商时期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在那里。

难道二里头不是夏朝的都城斟鄩吗？

现在，我们来看看考古学家在晋南地区找了一圈，但没有发现和二里头文化一样强大的遗址。二里头的文化特点，还有对出土人骨头进行DNA分析，都说明它和附近的偃师商城和郑州商城没有直接的继承关系。这就意味着，在早商文化出现之前，二里头确实是一个强大的政治中心。

虽然我们已经确认二里头文化比商文化更早，也知道夏朝在商朝之前存在，但是要想把二里头文化直接与夏朝挂钩，还是缺少一个重要线索：没有发现夏朝的文字记录。

也许有人会想，没有文字记载，怎么证明夏朝真的存在呢？

我国的文明其实比夏朝还要早得多。比如，良渚文化已经有5000多年的历史了，而陶寺文化和石峁文化也有4000多年的历史。这些文化遗址显示，当时已经形成了一个以中心聚落为核心，周围有很多二级、三级小聚落的国家雏形。而且，在比二里头文化更早的龙山文化遗址里，我们也发现了文字的痕迹。举个例子，陶寺遗址中有一件朱书扁壶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字，这个字的形状和结构跟今天的汉字“文”非常相似。这说明早在几千年前，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开始使用文字了。

所以，不管二里头有没有发现文字，它还是可以被称作“夏”。这也是夏商周断代工程报告在缺少明显证据的情况下，依然认定它是夏朝都城的主要原因。

其实到现在，“夏朝”这个名字只能算是一种叫法，我们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当时人们自己使用的名称。什么意思呢？打个比方。

商朝和周朝的名字大家都认同。除了周人把商朝叫做商，秦人也把周朝叫做周之外，我们还能从甲骨文里看到，商朝自己称作“大邑商”“天邑商”。而周人则在他们的记录中明确把自己称为“小邦周”“成周”。

不过，“夏”这个名称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。因为没有出土的文字资料，我们无法确定我们所称的“夏”是不是他们自己的自称。

其实，在历史上发生过不少名字弄错的事情。

比如著名的曾随之谜。古籍中记载湖北随州曾有一个很有影响力的随国。但直到1978年发掘出曾侯乙墓，人们才明白，原来所谓的随国其实是自称为“曾国”，之前从未发现过相关的铜器。

那么，夏朝也可能只是一个误称，就像“曾随”一样吧？根据现有的信息，这种可能性很大。

《尚书·太甲》和《清华简·尹至》里都提到了“西邑夏”。根据上下文，伊尹帮助商汤推翻了政权，被商汤消灭的朝代被称为“西邑夏”。这种说法和“大邑商”、“中商”等古汉语背景相符。

甲骨文中确实发现了一些关于“西邑”的卜辞，这表明“西邑”和西周史书中提到的“西邑夏”可能指的是同一个地方。但问题是，我们不能仅凭商朝对“西邑”的称呼就确定“西邑夏”是自称。

实际上，甲骨文中出现了“夏”这个字，但它并没有与被祭祀的对象或特定政权建立过关联。在甲骨文中，“夏”字的上方总是有一个“日”，象征着炎热的夏天。此外，甲骨卜辞记载了许多当时的“方国”，但其中并没有以“夏”命名的国家。

所以，商朝的人不会称呼之前的朝代和它的后代为“夏”。

后来，在周朝之后，人们才开始把“夏”和某个特定的政权联系在一起。不过，对于周人来说，“夏”这个词只代表一个方向，那就是西方。

《逸周书》中提到陶唐氏攻打一个政权时写道：“从前，西夏这个国家性情仁慈，不善于用兵……陶唐氏攻打他们……西夏最终灭亡了。”文中的“夏”显然不可能是指夏朝。

在《尚书》里，周人经常把自己称为“夏”，并且经常提到“西”这个字。比如有一句话说：“我们开始建设这片国土，跨越了几个邦国，来开拓我们的西部土地。”而在《管子》这本书中，也有这样的描述：“向北讨伐山戎，经过孤竹国；向西讨伐大夏，穿越沙漠。”

一直以来，人们都认为周人自称为“夏”是为了借用夏朝后裔的身份来推翻殷商的统治，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。但实际上，根据周武王在《泰誓》中的讲话，“啊！西边的诸侯们，都听我说”，周人提到的“夏”是为了联合西边的国家共同对抗殷商，而不仅仅是表示他们是夏朝的后代。

在战国时代，尽管各个国家的文字有所不同，但大多数国家在写“夏”字时，都会用到“日止”或“日女”这样的偏旁，这些偏旁都暗示了夕阳落下的景象，仅仅表示“西”的意思。直到西汉时期，张骞去西域的时候，还将吐火罗国翻译成了“大夏”。

在秦汉时期之前，“夏”这个字的意思是指“西”。

如果“夏”是一个方位词，那么自认为是中原霸主的“夏朝”统治者为何会称自己为“西方之国”？这就像三国时期的蜀汉政权绝不会自称为“西蜀”，而东吴也只能叫作“吴”，决不会称自己为“东吴”。

因此，在朝代前加上方位词，显然是一种“他称”。如果我们按照这种“他称”去寻找出土的文字，自然是找不到的。

那么，夏朝最初的名字究竟是什么？

现在的考古发现告诉我们，比二里头更早的“夏”文化还没有形成真正的王朝。换句话说，“夏”其实只是一个部落联盟的统称，后来的周人回忆那段辉煌的历史时，就把那个时期称作“夏”这个政权。

根据清华简中的“夏后”所含的“日它”结构，以及战国时期出土的青铜器上对夏王朝“夏”字构造普遍包含“日、西、虫”等偏旁，再结合夏朝历史传说与龙蛇虫的广泛关联，可以看出，商朝之前的政权是一个位于商都以西且崇拜龙蛇虫的政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