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克兰“天然气公主”季莫申科:如何用一条金辫子,缠住整个国家的能源命脉?
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,请勿与现实关联声明:本故事系资料改编,人物、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,与现实无关,图片仅用叙事呈现。本文旨在宣扬人间正义、杜绝犯罪发生!
“小丫头,这桌上的事,你懂个屁?”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,将一杯伏特加重重地顿在桌上,酒液溅出,声音里满是油腻的轻蔑。
他叫瓦西里,是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能源部门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头,此刻,他正用审视货物的眼神,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女人。
女人没说话,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她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灰色西装套裙,在这间充斥着烟味、酒精味和男人汗臭的昏暗办公室里,像一株从水泥地里硬生生钻出来的白桦树。最扎眼的,是她那条编得一丝不苟的金色麻花辫,从头顶盘旋而下,垂在胸前,辫梢随着她微不可查的呼吸轻轻晃动。
“瓦西里先生,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清脆,像冰块掉进玻璃杯,“您说的是从西伯利亚过来的3号管道,还是乌连戈伊气田那条专线?”
瓦西里脸上的肥肉僵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细。
她身体微微前倾,那条金色的辫子也跟着晃过来,几乎要扫到桌上的文件。她的眼睛像两颗黑曜石,死死盯着瓦西里,“3号管道的管壁厚度是14.2毫米,乌连戈伊那条是12.5毫米。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下,压强差了0.2个兆帕,每天的天然气损耗就是三万美金。这笔钱,是你补,还是我补?”
办公室里瞬间死寂。刚才还嘈杂不堪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,只剩下瓦西里粗重的喘息声。他看着她,眼神从轻蔑变成了惊疑,最后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。
这个女人,叫尤利娅·季莫申科。这一年,她29岁。她是如何从一个籍籍无名的“小丫头”,变成日后用一根辫子就能搅动整个国家能源风云的“天然气公主”?故事,要从那条金色的辫子,和那条冰冷的管道说起。
1
乌克兰广袤的原野上,风是自由的,也是吝啬的。它带来春天的讯息,也带来冬天的严寒。对于童年时的尤利娅来说,风里只有一种味道,那就是匮乏。
她和母亲相依为命,住在外祖父留下的旧屋里。生父这个词,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,一个在母亲偶尔失神的目光里才会出现的概念。
三岁那年,一场高烧差点夺走她的命。乡下的医生手忙脚乱,一针抗生素下去,烧是退了,尤利娅却发不出声音了。
世界瞬间安静下来。她张着嘴,喉咙里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气流声。母亲抱着她,眼泪一滴滴落在她脸上,温热的,带着咸味。
那段无声的日子,成了尤利娅记忆里最深刻的烙印。她无法用哭声表达饥饿,无法用话语索取拥抱。她只能看,用一双远比同龄人沉静的眼睛,观察着周围的一切。
她看到邻居家的男人喝醉了酒,是如何把女人推倒在地。她看到村里的干部,是如何对着来访的上级点头哈腰,又如何在村民面前颐指气使。
她学会了分辨每一种脚步声,学会了从一个细微的表情里读出对方的情绪。失声,反而让她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。她的小手,能清晰地感受到外祖父家那台老旧炉灶的冰冷,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,让她对温暖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。
几个月后,她的声音奇迹般地恢复了。能开口说话的那天,母亲抱着她哭了整整一个下午。但尤利娅自己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她只是觉得,能把话说出来,很好。但更重要的,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,什么时候不该说。有些话,藏在心里,比说出来更有用。
这份早熟的认知,像一颗种子,在她心里悄然埋下。
时间快进到八十年代末,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国立大学。尤利娅成了经济系里最特别的学生。
当她的同学们还在为戈尔巴乔夫的“新思维”激动得面红耳赤,在寝室里彻夜争论着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的优劣时,尤利娅正拿着一个小本子,在市里的“十月电影院”门口默默地记录着人流。
她在电影院找了份兼职,负责引座和打扫卫生。但她的心思,根本不在那些苏联的老电影上。
“同志,这场《莫斯科不相信眼泪》有多少人?”她会趁着经理不注意,悄悄问检票员。
“大概两百来个吧,坐得挺满。”
“那上一场《办公室的故事》呢?”
“人少点,一百五都不到。”
尤利娅飞快地在本子上记下数字。两百乘以票价,再减去电影院的运营成本,她心里那把无形的算盘噼里啪啦地响着。她发现,数字的流动,远比书本上的理论有趣得多。
数字,就是钱。而钱,能买来温暖的炉火,能买来厚实的大衣,能让母亲不再为下一顿饭发愁。更重要的,钱能带来一种叫做“安全感”的东西。
一天晚上,她兼职结束,走在回宿舍的路上。路灯昏黄,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在路边喝着廉价的啤酒,看到她,吹起了轻佻的口哨。
“嘿,经济系的小美女,算明白怎么让国家富强了吗?”一个男生晃晃悠悠地走过来,带着一身酒气。
尤利娅站住了,没有躲闪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她的目光很冷,像冬日里结冰的第聂伯河。
那男生被她看得有些发毛,讪讪地笑了笑,“开个玩笑嘛,别当真。”
尤利娅什么也没说,转身继续走。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老式算盘,算盘珠子冰凉坚硬,硌得她手心生疼。
她心里想的不是国家大事,而是电影院这个月的利润率,以及经理藏在办公室抽屉里的第二本账本。她已经隐约感觉到,在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庞大帝国里,真正的规则,正隐藏在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和数字背后。
毕业那天,她以全优的成绩拿到了学位证书。导师惋惜地对她说:“尤利娅,以你的才华,应该继续深造,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经济学家。”
尤利娅礼貌地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她看着窗外,阳光正好,但她知道,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她不想在象牙塔里研究风暴,她想成为那个站在风暴中心的人。
她的人生应用题,才刚刚开始。
2
九十年代的乌克兰,像一个被砸碎的巨大玻璃杯,碎片满地,每个人都想在割伤自己之前,捡起最大最亮的那一块。
尤利娅嫁人了。她的丈夫,亚历山大·季莫申科,是一个州共青团干部的儿子。这桩婚姻,为她提供了最初的台阶。她的公公,根纳季·季莫申科,在苏联解体的混乱中,嗅到了商机,成立了一家名为“乌克兰汽油”的公司。
公司的办公室,设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。空气中弥漫着机油、劣质香烟和伏特加混合的刺鼻气味。这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男人:前苏共的官员、退伍军人、投机倒把的商贩,还有一些背景不明、眼神凶悍的家伙。
当尤利娅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时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套裙,脚下是半高跟的皮鞋,那条标志性的金色麻花辫整齐地垂在胸前。她就像一个走错片场的芭蕾舞演员,与这个肮脏、混乱、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“根纳季,这是你儿媳妇?带她来这种地方干嘛?让她回家做饭去吧!”一个秃顶的胖子哈哈大笑,引来一片附和。
尤利娅的公公脸色有些尴尬,正要开口。尤利娅却先一步走了过去,她脸上带着微笑,但那笑意没有到达眼底。
她直接走到那个胖子面前,拿起桌上一份关于柴油运输的合同,飞快地扫了一眼。
“伊万诺夫先生,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这份合同里,柴油的运输损耗率定在百分之三,是基于秋明油田到基辅的铁路里程计算的。但我们这次的货,是从鄂木斯克过来的,里程缩短了四百公里,而且用的是新型号的罐装车,密封性更好。合理的损耗率应该在百分之一点八。这中间百分之一点二的差价,一个月下来,就是五万美元。这笔钱,是进了您的口袋,还是公司的账户?”
仓库里再次陷入死寂。
那个叫伊万诺夫的胖子,脸上的笑容凝固了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尤利娅将合同轻轻放回桌上,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,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。她环视四周,那些刚才还在起哄的男人们,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。
从那天起,再也没有人敢叫她回家做饭了。他们开始叫她“季莫申科夫人”,后来,干脆直接叫她“尤利娅·弗拉基米罗芙娜”。他们意识到,这个女人的大脑,比他们手里的枪和口袋里的卢布,厉害得多。
她不是谁的女人,她就是她自己。
很快,尤利娅就掌握了公司的实际运营。她发现,倒卖石油产品虽然赚钱,但真正的金矿,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天然气。
乌克兰本身资源贫瘠,却拥有从俄罗斯输往欧洲的庞大天然气管道网络。谁控制了这些管道的“过路费”和差价,谁就控制了国家的经济命脉。
这是一个由前苏联能源部高官和黑道势力共同把持的领域,一个外人根本无法插足的“男人俱乐部”。
尤利娅需要一个领路人,一个足够有分量的政治靠山。她把目光投向了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的新任州长——帕夫洛·拉扎连科。
拉扎连科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,从集体农庄主席一路爬上来,手腕强硬,关系网盘根错节。他同样看到了天然气领域的巨大利润,但他缺少一个像尤利娅这样精通商业运作和财务技巧的“白手套”。
两人的第一次见面,是在拉扎连科的州长办公室。
办公室很大,铺着厚重的红色地毯,走在上面悄无声息。拉扎连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像一头审视猎物的狮子。
“季莫申科夫人,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,“我听说过你,他们说你很会算账。”
“州长先生,”尤利娅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只坐了三分之一,腰背挺得笔直,“我只是不喜欢让别人占我的便宜。”
拉扎连科笑了,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,却没有点燃,只是在手指间把玩着。“这个国家,到处都是想占便宜的人。天然气,就是最大的一块肥肉。你想吃,但你的嘴太小了,会撑死的。”
“我的嘴小不小,要试过才知道。”尤利娅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,“但如果没有一副好牙口,再大的嘴也咬不动肉,只会崩了牙。”
拉扎连科的眼睛眯了起来。他在这年轻女人身上,看到了一种与他相似的东西——一种对权力和金钱毫不掩饰的渴望。
“我喜欢你的比喻。”他把雪茄放下,“我可以给你一副‘好牙口’,但你要保证,咬下来的肉,有我的一半。”
“成交。”尤利娅没有丝毫犹豫。
这是一场魔鬼的交易,双方都心知肚明。他们是盟友,也是彼此的猎物,随时准备在对方虚弱的时候,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咙。
随着拉扎连科一路高升,最终成为乌克兰总理,尤利娅的商业帝国也以惊人的速度膨胀。她成立了“乌克兰统一能源系统公司”,在拉扎连科的庇护下,几乎垄断了乌克兰全境的天然气供应。
金钱像潮水般涌来,从每天几百万,到后来每天几千万美元。她搬进了基辅市中心的豪宅,衣着越来越考究,但那条金色的麻花辫,却始终没有变过。它像一个符号,提醒着所有人,她还是那个从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走出来的,精于计算的女人。
权力与财富的滋味,让人眩晕。但尤利娅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。她知道,她与拉扎连科的关系,建立在脆弱的利益之上。一旦这层关系破裂,她将一无所有。
危机很快就来了。
拉扎连科的权势达到了顶峰,也开始变得多疑。他安插了许多亲信在“统一能源系统公司”内部,试图架空尤利娅,将这个庞大的现金奶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。
一天深夜,尤利娅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。是她在公司的心腹打来的。
“尤利娅·弗拉基米罗芙娜,不好了!总理的人今天下午查封了我们的账目,他们说要进行‘内部审计’!”
尤利娅的心猛地一沉。她知道,“内部审计”只是一个借口,拉扎连科要动手了。
她赤着脚在地板上走了两圈,冰凉的触感让她迅速冷静下来。她不能坐以待毙。
挂了电话,她没有去找拉扎连科理论,那无异于自投罗网。她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。第二天一早,她没有去公司,而是直接驱车前往机场,搭乘最早一班飞机,飞往了伦敦。
她要跳出乌克兰这个小池塘,去寻找更强大的力量。
在伦敦,她通过之前积累的人脉,联系上了几家国际顶级投资银行。她向那些西装革履的银行家们,展示了“统一能源系统公司”惊人的盈利能力和现金流。
“女士们,先生们,”她站在会议室里,背后是伦敦金融城的璀璨夜景,“你们看到的是一个每年能产生数十亿美元利润的能源巨兽。但它现在被一些短视的政客所束缚。我需要你们的帮助,引入国际资本,对公司进行重组,让它成为一家真正的、符合国际标准的现代化企业。”
她的英语流利而精准,她的眼神充满自信。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银行家们,被这个来自东欧的神秘女人的魄力和野心所折服。
一周后,尤利娅带着一份与国际财团签订的投资意向书,返回了基辅。
当她将这份文件扔在拉扎连科的办公桌上时,这位权倾一时的总理,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震惊和不安的表情。
他意识到,这只他以为可以随意掌控的“金丝雀”,已经长出了钢铁的翅膀。她不再仅仅是他的“白手套”,她已经变成了棋盘上一个足以与他对弈的棋手。
那天晚上,拉扎连科在自己的官邸单独约见了尤利娅。没有其他人,只有他们两个。
官邸的客厅里,壁炉烧得很旺,木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。空气中有一种干燥的暖意。
拉扎连科没有坐在主位上,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画面前,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。
“尤利娅,”他转过身,目光复杂地看着她,“你真是我的‘招财猫’啊,总能给我带来惊喜。”
尤利娅坐在沙发上,双腿并拢,姿态优雅。她手里也端着一杯酒,但没有喝,只是用指尖感受着杯壁的冰凉。
“总理先生,我只是在为我们的共同利益,寻找更可靠的保障。”
拉扎连科缓步向她走来,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,几乎没有声音。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酒气,形成一种有压迫感的气场。
“光会招财还不够……”他走到沙发前,俯下身,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,将尤利娅圈在他的臂弯和沙发之间。他的脸离她很近,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。
“……得听话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情人间的呢喃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尤利娅没有动,甚至没有眨眼。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量,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喷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。她的心脏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,血液似乎在血管里奔涌,带来一阵轻微的耳鸣。
这是赤裸裸的威胁,也是一种属于权力者的、粗暴的试探。
拉扎连科的另一只手,慢慢抬起,没有触碰她,而是轻轻抚上了她胸前那条金色的辫子。他的手指粗糙,带着常年握笔和签字留下的薄茧。
“你这根辫子……真漂亮。”他用指尖捻起一缕发丝,“我一直很好奇,如果把它解开,会是什么样子?”
他的手指顺着辫子,缓缓向上移动,掠过她的锁骨,停留在她西装外套的领口。他的指尖,隔着一层薄薄的真丝衬衫,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皮肤。那种轻微的、痒痒的触感,像电流一样,瞬间传遍全身......
尤利娅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。
拉扎连科笑了,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。“这身衣服,料子不错,就是太硬了……把你都绷紧了。”他的手指在她的领口处轻轻一勾,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,应声而开。
一小片白皙的肌肤,暴露在壁炉温暖的火光下,像上好的羊脂玉。
拉扎连科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。他凝视着那片肌肤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他再次压低了身体,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耳边。
“尤利娅……今晚,别回去了。”
尤利娅的嘴角,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、冰冷的笑意。她没有推开他,反而抬起手,轻轻覆在了他停留在自己领口的手上。她的指尖冰凉,与他灼热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总理先生,”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我们还是谈谈下一批天然气的配额吧。如果因为我们今晚的‘耽搁’,导致输往欧洲的管道压力出现波动,莫斯科那边,可不会听我们解释‘晚上发生了什么’。”
拉扎连科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“伦敦的那些银行家,也不喜欢他们的合作伙伴,在关键时刻,分不清主次。”尤利娅的手指,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敲了敲,像是在提醒,也像是在警告。
拉扎连科缓缓直起身子,收回了手。他看着尤利娅,眼神里的欲望已经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忌惮。他知道,他输了。他试图用最原始的男性权力来压制她,却被她用更高级的、与国际资本捆绑的权力,轻而易举地反将了一军。
尤利娅慢条斯理地将那颗被解开的纽扣重新系好,整理了一下衣领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她端起酒杯,朝他举了举,“为我们更‘紧密’的合作,总理先生。”
说完,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那一刻,拉扎连科明白,他眼前的这个女人,已经彻底无法掌控。她是一条美丽的、致命的毒蛇,用金钱和权力做诱饵,将所有试图控制她的人,都拖入她精心编织的网络之中。
而他,已经深陷其中。
这次交锋之后,尤利娅在公司的地位变得无可动摇。她开始频繁地使用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,直接与伦敦、苏黎世和纽约的金融寡头们通话。她的棋盘,已经从乌克兰,扩展到了全世界。
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。金钱带给她的安全感,已经达到了阈值。她开始渴望一种更终极的东西——权力。那种能够制定规则,而不是利用规则的权力。
她的目光,投向了基辅的政治中心——议会和总理府。
“天然气公主”的王冠虽然耀眼,但她想要的,是真正的女王权杖。
3
2004年的冬天,基辅异常寒冷,但独立广场上却人声鼎沸,热火朝天。
橙色,成了这个冬天最温暖的颜色。成千上万的民众走上街头,抗议总统选举舞弊。这场后来被称为“橙色革命”的运动,将乌克兰的政局搅得天翻地覆。
在这场运动中,有两个核心人物。一个是面容因中毒而受损、却依然目光坚毅的反对派领袖维克托·尤先科,他是革命的精神图腾。
另一个,就是尤利娅·季莫申科。她,是这场革命的“总司令”和最耀眼的明星。
当她站上临时搭建的演讲台时,整个广场都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。她盘起了那条标志性的麻花辫,在头顶绕成一圈,像一顶华丽的金色皇冠。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,外面套着橙色的羽绒服,在灰暗的人群中,像一团燃烧的火焰。
“亲爱的同胞们!”她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,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,带着一种奇异的煽动力,“我们站在这里,不是为了尤先科,也不是为了我,而是为了我们被偷走的选票,为了我们被践踏的尊严!我们不能让一群窃贼,来决定我们国家的未来!”
台下的人群情绪激昂,他们挥舞着橙色的旗帜,高喊着“尤利娅!尤利娅!”。在他们眼中,她不再是那个靠倒卖天然气发家的寡头,而是化身为带领他们追求自由与公正的圣女贞德。
那一刻,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,被千万道狂热的目光所包围,尤利娅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眩晕的满足感。这种被人民托举起来的道德崇高感,是再多的金钱也无法换来的。
然而,当她走下演讲台,钻进广场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帐篷时,脸上的激情瞬间褪去,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。
帐篷里,几名助手正围着一张巨大的基辅地图,神情紧张。
“利沃夫过来的支持者车队到哪里了?”尤利娅脱下羽绒服,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,直接问道。
“报告,他们被堵在日托米尔高速公路,警察设置了路障。”一个年轻人回答。
“让随队的议员立刻去交涉,告诉警察,如果半小时内不放行,他们的名字和警号就会出现在今晚欧洲所有主流媒体的头条上。”尤利娅的指令清晰而果断。
“还有,物资储备怎么样?特别是热茶和面包,必须保证供应。天气越来越冷,我们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因为饥寒而倒下。”
“媒体那边呢?跟CNN和BBC的记者联系好了吗?让他们把镜头对准那些带着孩子来示威的母亲,那样的画面最有冲击力。”
在帐篷里,她不是圣女,而是一个精于计算的战略家。她调动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支持者,安排着他们的交通、食宿,策划着舆论攻势。广场上的每一句口号,每一次集会,背后都有她精确的部署。
这种巨大的反差,在她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一起。她既能煽动理想主义的烈火,又能冷静地利用这团火焰,来烤熟自己想要的政治果实。
革命成功了。旧政权倒台,尤先科当选总统。作为最大的功臣,尤利娅如愿以偿地登上了总理的宝座。
当她第一次走进总理办公室时,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照在她身上。她走到那张象征着国家最高行政权力的办公桌后,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桌面。
从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贫民区,到电影院打工的学生,到仓库里的女商人,再到今天,乌克兰的总理。这条路,她走了三十多年。
狂喜过后,是冰冷的现实。
她雄心勃勃地开始推行改革。她要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清算那些和她一样,在九十年代靠着官商勾结发家的寡头们,将他们侵吞的国有资产重新收归国有。
这无疑是向她自己所属的那个阶层宣战。她天真地以为,只要穿上了“革命英雄”的外衣,就能和自己“不光彩”的过去一刀两断。
然而,她很快发现,推翻一个政权,远比治理一个国家要容易得多。
她的改革方案,在议会遭到了空前的阻力。那些曾经在广场上与她并肩作战的“革命盟友”,在瓜分胜利果实后,迅速与旧寡头们形成了新的利益共同体。
她曾经的盟友,现在的总统尤先科,也开始对她日益增长的威望和权力感到不安。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。
一次内阁会议上,气氛紧张到了极点。尤利娅提交的一份关于重新评估钢铁厂私有化交易的方案,被财政部长当场驳回。
“总理女士,”财政部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,“您这样做,会严重打击投资者的信心,动摇国家的经济根基。”
“投资者的信心?”尤利娅冷笑一声,将文件拍在桌上,发出巨大的响声,“你是说那些用一千万美元就买走价值十亿美元的国有工厂的‘投资者’吗?他们的‘信心’,建立在对国家财产的掠夺之上!这不叫投资,这叫抢劫!”
“请注意你的言辞,总理女士!”另一位部长站了起来,他是尤先科的亲信,“我们都是为了国家好。不像某些人,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靠着天然气合同,在短短几年内就积累起亿万家财的!”
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,精准地刺向尤利娅的软肋。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,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。
尤利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。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她从权力的顶峰,第一次感受到了脚下的冰面正在碎裂。
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商业成功,如今成了政敌攻击她最有利的武器。她试图用权力来洗刷自己的原罪,却发现,这原罪早已和她的血肉长在了一起,根本无法剥离。
那场争吵之后,仅仅150天,尤先科就签署了总统令,解除了她的总理职务。
尤利娅的第一次总理生涯,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,戛然而止。
她从总理府搬离的那天,天气阴沉。她办公室里那份被否决的能源改革方案,还静静地躺在桌上。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,记录着她曾经的雄心和最终的失败。
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。她靠着能源起家,最终却倒在了改革能源的路上。
4
哈尔科夫女子监狱,404号囚室。
铁窗外,是乌克兰一成不变的阴郁天空。2011年,尤利娅因在与俄罗斯签订天然气协议时滥用职权,被判处七年监禁。
她脱下了昂贵的西装套裙,换上了灰色的囚服。但那条金色的辫子,依然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,像一顶无形的、倔强的王冠,只是失去了往日的光泽。
每天的放风时间,是她唯一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。她会走到铁丝网前,眺望远方。
铁丝网外,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一个世界里,她的支持者们举着她的海报,在欧洲各国的大使馆前集会抗议。他们称她为“政治犯”、“民主斗士”。她的形象,登上了《时代》周刊的封面,成为西方世界对抗“普京式威权”的象征。她成了一个符号,一个被赋予了各种意义的图腾。
另一个世界里,普通的乌克兰家庭主妇,正对着新收到的燃气账单发愁。高昂的燃气费,像一块巨石,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而这一切,都源于当年她和俄罗斯签订的那份“天价合同”,源于她一手建立起来的那个庞大的、垄断的能源帝国。
女儿叶夫根尼娅每周都会来探望她,带来外面的报纸和杂志。
尤利娅坐在探视室的玻璃窗后,拿起电话听筒。她翻看着女儿带来的报纸,一篇将她描绘成忍辱负重的圣女,一篇则把她斥为掏空国家的巨蠹。
她看着看着,忽然低声笑了起来。笑声在小小的探视室里回荡,显得有些苍凉。
“妈妈,你笑什么?”叶夫根尼娅担忧地问。
尤利娅摇了摇头,没有回答。她究竟是谁?是救赎者,还是掠夺者?是民主的化身,还是寡头的代表?或许,两者都是。
她的一生,就像这个国家过去二十年的缩影,充满了混乱、矛盾、挣扎和撕裂。她既是这个时代的产物,也反过来塑造了这个时代。
她回到牢房,窗框投下的十字形阴影,正好落在她摊开的信纸上,像一个宿命的烙印。她拿起笔,开始给女儿写信。在信里,她不再谈论政治,而是回忆起女儿小时候的样子,回忆起那些早已被权力斗争的硝烟所掩盖的、属于一个母亲的柔软时光。
时间在单调的监禁生活中流逝。外面的世界,风云变幻。
2014年,基辅再次爆发革命,亲俄的亚努科维奇政府被推翻。尤利娅被无罪释放,走出监狱。
她坐着轮椅出现在独立广场上,面对着数十万欢呼的民众。她的声音沙哑,却依然有力。那一刻,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“橙色革命”的巅峰。
但时代已经变了。人们的欢呼声中,多了一丝审视和怀疑。两次入狱,两次出狱,她的政治光环已经褪色不少。在随后的总统选举中,她输给了新崛起的寡头——“巧克力大王”波罗申科。
她没有消失,依然是议会里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。她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,潜伏在乌克兰的政治丛林里,等待着下一次机会。
2022年,战争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乌克兰。
当俄罗斯的坦克越过边境时,整个国家都被拖入了血与火的深渊。
尤利娅再次站到了聚光灯下。这一次,她不再是为了个人的权力,而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存亡。
她奔走于欧洲各国议会,发表演讲,呼吁援助。她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,但那条金色的辫子依然盘在头顶,像一面不倒的旗帜。
在一次对欧洲议会的视频演讲中,她的言辞犀利如刀。
“女士们,先生们!”她对着屏幕,眼中燃烧着怒火,“你们今天所依赖的每一立方米俄罗斯天然气,都沾着我们乌克兰人民的鲜血!你们用欧元支付给克里姆林宫,他们就用这些钱,来制造杀死我们孩子的导弹!”
“几十年前,我曾是‘天然气公主’。我比任何人都清楚,天然气可以用来取暖,也可以用来杀人!今天,我请求你们,选择站在生命这一边,彻底摆脱对杀人犯的能源依赖!”
这一刻,她将自己最熟悉的武器——能源,提升到了生存与毁灭的道义层面。那条曾经象征着财富和权谋的金辫子,在战火的映衬下,成了一个民族抵抗意志的象征。
演讲结束后,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。助手递给她一杯水。
她摆了摆手,从随身的包里,拿出一个小小的、有些陈旧的天鹅绒盒子。她打开盒子,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粉色的旧发带。
那是女儿叶夫根尼娅小时候用过的。发带的边缘已经磨损,但上面的小亮片,依然在灯光下闪着微光。
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条发带,粗糙的布料触感,将她从宏大的国家叙事,拉回到一个母亲最私密的记忆里。
抛开所有的光环与争议,抛开“公主”、“总理”、“囚犯”这些沉重的标签,她首先是一个女人,一个母亲。这或许是她内心深处最柔软,也最无法触及的角落。
尾声
今天的乌克兰,战争仍在继续。地下的天然气管道,依然在轰鸣作响,只是流淌在里面的,除了天然气,还有地缘政治的博弈和民族的血泪。
季莫申科的故事,似乎已经告一段落,但又仿佛从未结束。
她的崛起,她的辉煌,她的入狱,她的重归,就像她那条标志性的金色辫子,一圈一圈,紧紧地缠绕着乌克兰过去三十年动荡不安的历史。
让我们再次回到2011年,基辅那间阴冷的法庭。
法官宣判“七年监禁”的那一刻,她被法警带离被告席。闪光灯在她脸上疯狂地闪烁,记者们高声地提着问。
她始终面无表情,只是在转身的瞬间,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讥讽。
她究竟是用她那条金色的辫子,缠住了整个国家的能源命脉?还是这个国家混乱的命运洪流,将她冲刷、塑造成了这样一个复杂、矛盾、令人爱恨交织的符号?
没有答案。
唯一的答案是,当冬天的第一缕寒风吹过满目疮痍的基辅街头,当千家万户的乌克兰人打开暖气,听到管道里传来那熟悉的“嘶嘶”声时,那声音,便是对这个女人、对这个时代,最真实、最持久的回响。